宋某是职业玩家，玩剑三时先后实名认证注册了约2000个游戏账号，其中经常充值使用的有500个左右。

2012年7月3、4日，剑三的开发运营商成都金山冻结了宋某名下的所有账号。多次协商后，成都金山仅同意解封其中的五个账号，宋某遂以侵权为由将其诉至法院。

一审期间，当事双方对宋某是否存在使用外挂等违约行为、厂商处罚措施是否超出合同约定，争执不下。

• 厂商封停账号的理由是检测中发现宋某名下账号使用了第三方非法辅助程序、修改了游戏客户端程序的数字签名，违反了《金山软件网络游戏使用协议》等协议约定，违约在先。
• 宋某认为自己没有使用非法外挂程序，只是使用了按键精灵，属正常程序，不属于外挂。
• 宋某还提出，厂商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名下所有的账号都用了外挂，却封停了所有账号，侵犯了其消费权和财产权。为此，宋某提交了一个封停账号列表，1231个账号中包含了最近未使用过的账号、从未充值过的账号，他认为这恰恰能说明厂商封停账号属于毫无依据。

厂商只提供了部分账号的检测结果，难以证明所有账号都有开挂、修改数字签名等行为，因此，同时从以下角度论证自己采取的处罚措施有理有据、合理合法：

• 宋某存在非法注册的情况；

厂商提出，按照剑三本身的技术设置，一台电脑最多可以同时登录三个游戏账号，原告注册了2000多个游戏账号，原告“每天使用500多个账号”，正常情况下，角色升级需要使用大量的时间精力和电脑硬件设备，在不用外挂的情况下基本不可能实现，原告存在非法注册的情况。（其实我个人不是很明白被告是如何从“推定使用外挂”跳跃到“存在非法注册”的，但文字描述的逻辑大致如此，就暂且先这么看一下。）

• 宋某多次致电厂商，举报他人使用非法外挂程序、损害其他正常玩家的权益；
• 宋某自己在电话录音里承认使用了“按键精灵”。

关于非法注册的问题：

原告表示“每天使用500多个账号”是厂商的误读，厂商确实也没有提供同日在线数量方面的证据。

法院本身是不支持“非法注册”这个说法的，因为原告都是按照厂商规定的流程，经过实名认证程序注册账号，最终也是厂商审核认证通过注册申请的。

至于举报他人开挂的主张：

法院也不予采信，毕竟举报他人开挂并不等于、也不能证明原告使用外挂。

因此，双方争议的焦点主要是：按键精灵是否属于非法外挂程序，使用按键精灵是否属于应受处罚的违约行为，厂商封停账号的行为是否构成侵权。

需要注意的是，原告诉请法院审查厂商封停账号的行为是否构成侵权，但一审法院认为待审查事项是“封停账号是否构成违约”：

在认定《金山软件网络游戏使用协议》对当事双方均具有合同效力的前提下，一审法院认为本案是网络服务合同纠纷，而非原告起诉的网络侵权纠纷，因此，争议焦点是被告冻结原告账号是否违约。

在此基础上，一审法院对按键精灵属性及其使用行为的性质评价如下：

法院查明，本案中原被告所称的“按键精灵”是“一款模拟鼠标键盘动作的软件，通过制作脚本，可以代替双手自动执行一系列鼠标键盘动作。在网络游戏中，通过使用按键精灵，可以实现自动打怪、自动补血、自动说话，而无需玩家付出应该付出的脑力和体力劳动”。（“付出应该付出的脑力和体力劳动”是判决书里写的，这种“应该”不是法律法规规定的应该，而是取决于厂商运营策略和规则，毕竟有的游戏官方本身就会提供类似功能的程序。）

一审法院认为，平台格式条款虽未载明“按键精灵”在禁用之列，但条款中“包括但不限于非法外挂程序”的表述，传达了一个概念，就是不论什么辅助工具或程序，只要影响了游戏的公平性，就应受处罚。

原被告签订的《金山软件网络游戏使用协议》第3.5款约定了游戏运营商有权对用户“在游戏中使用任何形式的妨碍游戏公平性的辅助工具或程序，包括但不限于非法外挂程序（如：加速、机器人程序、挂机程序等各种影响游戏公平性的程序）”的行为进行处罚。

至于为什么说使用按键精灵会影响游戏公平性，法院是这么分析的：

• 按键精灵本身技术中立，没有合法非法之说，但是，
• 在网络游戏中应用按键精灵，必须辅之以一定的脚本——此时的脚本就属于第三方辅助程序；
• 按键精灵用于网络游戏之中，客观上会实现“代替人的双手，完成按键鼠标动作，实现自动补血、自动打怪等”效果。
• 法院认为，这些效果意味着玩家不需要付出或者很少付出脑力、体力甚至财力，就可以实现角色升级、获得可以进行现实交易的虚拟成就。因此，会影响游戏的公平性，侵犯其他用户的合法权益。

最终，一审法院认定宋某在网络游戏中使用按键精灵，影响了游戏的公平性，侵犯了其他用户的合法权益，属于使用协议约定的，游戏运营商可以“中止或者终止用户账号”的情况，厂商封停其账号并无不妥。

2013年12月9日，法院一审判决驳回宋某全部诉讼请求，宋某随后提起上诉并获二审法院改判。

影响二审法院裁判的，主要是以下几个问题：

• 本案是网络侵权之诉还是网络服务合同纠纷，不同认定会直接影响案件审查点；
• 协议没有明确约定禁用案件精灵的情况下，相关使用行为是否构成违约；
• 即使认定构成违约，在案证据仅能证明部分账号存在违约行为时，封停全部账号是否构成违约或侵权。

更重要的是，宋某在二审期间还提交了新证据，策划答疑录音以及剑三策划记者答疑记录，用以证明厂商自己提出的按键精灵不是外挂，也不会对使用按键精灵的用户进行封停。下篇看。

参考：2014年3月28日（2014）渭中民二终字第00060号